四宝心急火燎的,听到这话也只得悻悻地应了个是,他又看了她一眼:“你以为现在交代了就自己就脱罪了?”
四宝心里一紧:“奴才...”她把心一横:“您想杖责奴才也没有二话,只求您给奴才留一口气儿,我还想多伺候您几天呢。”
陆缜瞥了她一眼:“谁说要打你了?”
四宝疑惑道:“那...”
陆缜挑了挑眉:“现在还没想好,暂先欠着,等以后再说。”
四宝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觉着更加提心吊胆了,但想想也能理解,谁让她犯了错来着。
她想要帮助原身所以努力活下去,但自己活在这个坑逼的时代的理由不算太多,鹤鸣一死又少了一个,所以才会那么想搞垮贤妃,恨她杀了鹤鸣,恨她让她更少了一个亲近之人。
但如今见督主没有立刻要她命,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她虽然做好了狗带的准备,但能不死当然是最好的。
要是遇见旁人这般作死,他也懒得多问一句,偏这人是四宝,他便觉着她重情重义,是难得的良善好心,他不知道他这样在后世有个专门的形容词——双标。
之后又过了几日,正在四宝急的抓心挠肝,差点没忍住自己又出手的时候,陆缜却对她道:“换身体面衣裳,随我去花萼相辉楼。”
花萼相辉楼素来是皇上在后宫设家宴的地方,外臣自然是进不去的,但他们这些内宦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四宝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匆忙换了身衣裳跟在陆缜身后。
花萼相辉楼里,元德帝正携一众妃嫔赏着早春初开的花朵,一见陆缜便含笑道:“陆卿来了。”
陆缜拱手行礼:“皇上。”
四宝成安等人在他身后叩头,元德帝目光从她面上掠过,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毓秀钟灵的妙人,但一看她身上的内宦装束,瞬间失了兴致,抬抬手让陆缜入座,成安等人依次在他身后站着。
淑贵妃坐在上首,端庄含笑,时不时应和元德帝几句。
她年近四十,相貌却极美,云鬓蓬松,风情无限,若是再年轻上十几岁,并不比妖娆瑰丽的和嫔差了,听说当年也是宠冠过六宫人物,只可惜红颜易老,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还是皇上顾念旧情,虽然圣宠不多,但对她也颇为敬爱照拂。
此时这位年长的美人目光逡巡一圈,忽的轻轻叹了声,脸颊边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曳。
元德帝笑问道:“阿兰因何事叹气啊?”
淑贵妃清浅一笑,风韵天成:“妾只是想到一些事儿,还是不说了吧,免得说出来扫了皇上和诸位姐妹的兴致。”
元德帝道:“这无妨,你只管说,朕何时怪过你?”
淑贵妃在座儿上欠了欠身,眉眼怅然:“皇上您日前要晋升贤妃妹妹宫里的一位二等宫女为贵人,那孩子妾也见过,模样好不说,做事儿也周全妥帖,妾想着您身边又多了一周全人伺候,心里正欢喜,哪知道她竟是个无福的,早早地就去了。”
四宝离得近,听见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淑贵妃就算要搞事也不可能亲自上阵,肯定是派底下的妃嫔去吆喝,怎么今天亲自上场撕逼了?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陆缜,见他斜斜一眼看过来,心里顿时有了谱,想必是这尊大佛算计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淑贵妃亲上阵了?
元德帝也面露遗憾,又略带嫌恶地道:“不是她福薄,是和嫔蛮横狠厉太过了。”
淑贵妃附和几句,又叹了声:“妾记着鹤鸣那丫头身子骨向来不错,挨了板子还能自己走回长清宫,可惜身子到底没熬住,一到晚上人就没了,哎。”
贤妃神色如常,捏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元德帝微微一怔,轻轻哦了声,听她话里有话,不由得蹙眉道:“爱妃这是何意?”
淑贵妃温言道:“妾瞧着皇上近日不痛快,宫里又传了些闲话,这才多说了几句,索性把这事儿摊开说,想请皇上您宽心。”
元德帝脸色缓了缓,底下德嫔忽然瞟了眼贤妃,插了句:“妾听几个宫婢说,鹤鸣本来回长清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走路不大便利,结果在长清宫没待多久人就不大成了,说起来不过二十板子,生生就这么把人打死,妾总觉着有些蹊跷。”
元德帝最近看贤妃很是顺眼,闻言脸一沉,淑贵妃忙斥道:“捕风捉影的事儿休得胡言,说不准就是和嫔故意放出来要混淆视听的!”
德嫔住了嘴,四宝低着头,目光悄悄转了一圈,就见枕琴攥紧了手,指节发白,身子不住轻颤着,淑贵妃目光不经意般的落在她身上:“这宫女怎么了?发癔症了不成?”
枕琴身子一颤,抓住机会地跨出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原地,颤声道:“启禀贵妃娘娘,关于鹤鸣之死,奴婢有事情禀报,还望娘娘允准。”
贤妃面色一沉,却没急着阻拦,免得显得心虚,淑贵妃心里不管多爽,面上却满是不愉:“好没规矩的东西,快来人把她...”
元德帝却抬手止了她的话,他到底对鹤鸣还有几分遗憾,男人也大都是如此,越没到手就越念着,听到鹤鸣的名字便淡淡道:“反正家宴已经被搅和了,就听这宫女说完吧。”
他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淑贵妃,淑贵妃仍旧一脸端庄得体,转向枕琴道:“既如此,你便照实说吧,若有半句虚言,直接拖下去打死。”
枕琴叩头,哽咽断续地把那日的事儿说了一遍,还有之后的种种,都和她跟四宝听到的所差无几,只是她这回从怀里摸出一样用绢子包着的,黑黢黢的东西,低声道:“这是那日鹤鸣所服之药的药渣,奴才见鹤鸣那日本来还好好的,喝了几口药就疼的不行了,于是偷偷留下些药渣来。”
元德帝请了太医来查验,太医先是看了几眼,又闻了闻,确定其中加了加重伤势的汤药,本来鹤鸣就伤了肺腑,这重药让她喝下,其效用已经与□□无异。
贤妃不动如山,看起来仍旧沉得住气,转向枕琴叹了声,面上只有失望和痛心:“我素日待你不薄,你究竟是收了谁的好处,竟要如此害我?这不过是一包药渣,是个人都能煎得,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命人做的?”
“若是跟您无干,您那日为何特地派鹤鸣去走那条路,正好遇见和嫔?”枕琴哀声道:“我知道我本不该说这些,这才是做奴才的忠心,可鹤鸣也是我的亲姐妹,您放心,这事儿说清楚之后我就会随您和鹤鸣去了,只是我现在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说完又把鹤鸣那日掉在地上的指甲和珠花拿了出来,四宝前日一并交给了陆缜,想必是陆缜给了淑贵妃她们,他自己自不会参合后宫的事儿,所以不知怎么算计了淑贵妃一把,让她发作出来,淑贵妃又把枕琴推出来当出头鸟。
淑贵妃既然敢发作,自然是准备周全,连带着那日帮贤妃调药的太医也一锅端了,一桩桩一件件有凭有据,她发作的突然,打了个贤妃措手不及,她硬是没找到插嘴辩解几句,凭着巧舌剖白几句,元德帝的脸却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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