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怀着一丝难言的心情,甄朱给乔治道森打了个电话,向他道歉,说自己因为突发情况,不能去他那里做事了。
“薛小姐,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但能冒昧问一声,你大约多久能够解决事情?如果时间不是很久,我想我这里是可以为你保留的。”
甄朱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为免耽误您的事情,所以今天打电话告知您这个情况。”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谢谢薛小姐告知。如果日后你决定再出来工作,可以联系我。”
甄朱向他道谢,挂了电话。
隔两日,张效年的五十大寿到了,徐致深一早就走了,说晚上回来应该会很迟,让甄朱不必等他,早些去睡觉。
甄朱揉着困乏的眼睛起床,送他出了门,目送他的汽车驶出那扇大铁门后,回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环顾四周,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
张宅当晚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到的全是一脚踩下去,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各方头面人物,不止天津,北京以及外地督军团里至少一半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一副硕大的名家手书百寿联挂在这座欧式别墅的客厅正中,唢呐乐队在大门外迎客,张效年一身长袍马褂,笑容满面,带着夫人和随到天津的几个姨太太、女婿,在大厅里迎客,这场面,盛大是盛大,只是看起来,未免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因为法华饭店的那一场惊魂,今夜这个寿筵,保安外松内紧,做的极其严格,三天前开始,徐致深就放下了别事,亲自过来,安排各处暗岗,检查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内,到了今天,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张效年和宾客往来寒暄之中,他站在角落里,恍若隐身之人,这厅堂里的任何异常蛛丝马迹,却不可能逃过他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睛。
酒席之上,人人口中说的是南北统一,效命共和,酒过了三巡,张效年红光满面,站了起来。
宾客知他有话要说,纷纷停了觥筹,转头望向他,喧闹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张效年转头看向徐致深所在的席次,面带微笑,说:“致深,你来。”
大厅里无数道目光,便齐齐转向徐致深。
徐致深心中其实微微不解。
他自然记得前些天张效年曾说过的要在大寿当晚给他惊喜的那句话,但这惊喜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
最有可能,或许就是当众宣布提他为南陆军副司令,将南陆军的实际指挥权交到他的手里。
这个位置,南陆军系下的不少人都在觊觎,徐致深并不否认,这也是他想要的。
在川西的长义县里,徐家或许坐镇一方,但出了长义县,十年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胸怀抱负的热血少年,这十年间,他曾东渡日本,也曾为自己认定的正义浴血而战,然而,当一步步从死人堆和倾轧局中走到现在,血液却渐渐冷却,心也慢慢世故。
当年曾令他甘愿以三尺颈血相报的共和理想,渐行渐远,正如今夜此刻,在这些在旁的人物口中,不过成了一种用以标榜自己的砝码而已。
第二师师长的位置,他已经坐了几年,这位置,慢慢已经有些容不下他血液里的那种男人天生对于权力的欲望和追逐。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张效年的身旁,站定。
“致深是我张效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他也是我最为得力的爱将。我张效年常说,宁可损失一个兵团,也不愿损致深半根汗毛,以后的天下,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诸位都知道,我张效年年轻时出身低微,混到今天,半是天命,半是诸位给我面子,我膝下无子,如今还有个小女儿,留学欧洲,今晚原本要赶回来的,只是不巧,轮船延误,耽误了行程,但这无妨,今晚趁着喜庆,诸位也都在,一道做个见证,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致深,从今往后,致深就是我张效年的半子!我心里高兴,这一杯,先干为敬!”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消息宣布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寿厅里起先静默了片刻,很快,笑声四起,宾客纷纷起身,举杯向张效年和徐致深道贺。
一个是叱咤军政两界的重量级元老人物,一个受知遇之恩的年轻的杰出高级军官,这样一个消息从张效年的口中宣布出来,非但没有半点突兀,反而顺理成章。
“恭喜大帅,得此佳婿!往后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老曹压下心里的失望,笑容满面,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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