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满鼻满眼的黄沙。陷落,顷刻间吃人的陷落。——“我刚才看见有一只沙狐跑过去,你跟着它,或许可以找到水源,那样我们两个就有救了。”她累到筋疲力竭,急坏了。“砚洲,我没有看到沙狐,也没有水源,怎么办……砚洲,你去哪儿了?你快跟上来,风沙快把脚印盖住了,那样你就找不到我了。”“夫人,快上去!快!”她转头,看见傅砚洲的助理被埋在沙坑里。“宋少恭,等等我,我这就把你拉上来!”忽地,卷起狂风沙浪。……冥冥之音过后。漫天遍地的黄沙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不……”顾青桐陡然睁开眼睛,心脏跳得剧烈!她大口喘息,眼角湿润。两年了。像一场梦一样。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骗她去找水源的男人。为了救她而死的宋少恭,永远魂断在沙漠里。当时,她在绝望中失去意识。再次醒来,睁开眼便看到站长。站长告诉她,有人将她送到黎雅达。她当时急疯了。历尽千辛万难,她才打听到,傅砚洲在沙漠里受了很重的伤,被傅英山派来的J卫队接回国了。听说,他从高中起,经历过三次脑震荡,脑后有一块淤血,回国后就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听说,沪城宋家死了个最宠爱的小儿子,未婚妻肚子里留下遗腹子,生下孩子交给宋家,才为宋少恭留下最后的血脉。听说……听说……顾青桐的泪水浸湿枕头。听说,傅砚洲在沙漠里带回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当年生下一个女儿。虽然傅家没有对外宣布傅砚洲得女的消息。但许多人都猜测,那个女人、和女人的女儿,都是傅砚洲的。“妈妈……喝奶奶……”一道软糯的声音打断顾青桐的思绪。奶香绵软的小圆团子拱进她怀里,小手抓着她胸前的衣服。顾青桐心里一阵柔软。她抱住女儿小小的身体亲了亲,哄道:“懿儿乖,妈妈这里没有奶奶了,妈妈去给懿儿泡奶粉。”“喝奶奶,喝奶奶……”顾懿才十四个月大,刚断母乳不久,还是习惯在她身上找奶吃。顾青桐泡完奶粉,坐在床上,把女儿抱在怀里。她的目光柔软。女儿是在沙漠里有的。阿训上半张脸像她,下半张脸像傅砚洲。而懿儿相反,上半张脸像傅砚洲,下半张脸像她。儿女双全,还这么互补。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渐渐的,笑容夹杂着几分沧桑。要是没有她的女儿,她不知,能不能在这个异国他乡的牢笼里坚持下去。——说是牢笼,其实M国很大方,被监视的这一年里,他们为她提供了一座小洋房。只是她不能跟外界联络,出门也要带着电子脚镣,不能离开超过五公里的区域。丁铃,丁铃。早上,顾青桐正给顾懿洗澡。外面响起有节奏感的门铃声。顾懿拍着水,冲着妈妈笑嘻嘻。顾青桐温柔地为她擦干净,穿好衣服。打开门,穿着制服的男人冲她点下头。“顾记者,今天需要参加一场审讯。”顾青桐目光冰冷,纠正道:“是询问。”男人耸耸肩:“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们的同事会照顾好您的女儿。”“我能说不可以吗?”她勾唇笑笑,关上门,蹲下对顾懿说:“懿儿乖,游戏又开始了。只要懿儿听话,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顾懿睁着那双酷似傅砚洲的眼睛。她对于妈妈的话一知半解,听不太明白。但她知道,妈妈不能陪她玩了,要过很久才能陪她。她抱着洋娃娃点点头,用清脆的小奶音答道:“妈妈,回……”顾青桐“啵”亲一口那嫣红的小肉脸蛋儿。“懿儿真好。”——“顾记者,你是否是A国派来切取我国Q报的J谍?”“不是。”第二百零一遍。“顾记者,当初是谁指派你来到M国,意图切取重要的J事机密?”“我没有切取任何机密。我不是受某一个人指派。我是A国新闻部北城电视台驻Z国记者,我所报道的都是所有国家允许公开报道的事实。”“顾记者……”“……”“……”一场审讯下来,无数个陷阱。稍有不慎,就会让顾青桐和A国陷入万劫不复。当初刚从沙漠回到黎雅达,她就被秘密送往Z国J队。Z争仅仅持续了半年,受经济危机影响,草草结束。而顾青桐在随J撤回Z国时,却被M国扣押。到今天,她已经滞留M国整整十八个月了,懿儿也是在这里生下的。初时,这样的审讯每天都有,他们要摧垮她的意志。第二百零一次。今天,是第二百零一次。M国人什么都问不出,只能让她回去。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被人拦下。顾青桐今天的耐心耗光了。“你们要干什么?我有人权、我受A国大使馆保护,你们不要太过分了!”“Oh,不不不,顾记者您误会了。今天我们只是需要鉴定一下您的DNA。”“为什么要鉴定我的DNA?我抗议!”“顾记者。”来人示意她冷静。“顾记者,这对您来说,是一件好事。”顾青桐咬牙。她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懿儿……她绝不允许她的女儿受到伤害。他们取了她的头发后,就放她回去了。顾青桐晚上睡不着觉,时刻防备着M国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取她的头发做DNA?要验证什么?顾懿在她怀里睡得安稳。感受着女儿浅浅的呼吸,她的心充盈……又空落落的。跟无数个紧张的黑夜一样。她只能自己问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她另一个孩子吗?还能见到那个男人吗?能问清楚,沙狐在哪里?水源在哪里?夏夏……又是怎么回事吗?还有替她死掉的宋少恭,她都没能祭奠他一下。“妈妈,喝奶奶……喝奶奶……”顾懿又开始要奶了。她想起那个男人自己承认,他总是在她睡着时使坏。她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流泪了。他的三次脑震荡——第一次,是因为她跟白越打架。第二次,是她拿台灯撞的。第三次,是他为了保护她,去跟杀手拼命。她长舒口气,起身去给他们的女儿泡奶粉。——惶惶过去一周。匆忙的门铃声打破家中的宁静。顾青桐浑身冰凉,将女儿藏在隐秘的角落里。“懿儿乖,跟妈妈学。”她教顾懿捂住嘴,不发出声音。去开了门后,穿着制服的男人露出笑容。“顾记者,恭喜你。你的嫌疑解除,可以带着女儿回国了。”这一刻,天旋地转。A国Z国M国的样子在脑中穿插。顾青桐绷了两年的弦,终于松开了!A国……她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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